她便能早些离开书房。
她的确是准备离开书房了的,收拾好药碗,温言叮嘱了两句便提步往门口去。
然而离那扇木门尚有一步之遥时,她忽又停下了步子,微微侧身,问他:“郎君因何难受?”
顾长晋微怔,再次抬起眼,细细瞧她。
他知她生得美,可与她成亲半月有余,他从不曾认认真真看过她。于他而言,她只是徐馥强塞给他的人,与陌生人无异。
他弄不清徐馥的用意,只能不远不近地冷着她。
好在她不是那等骄纵烦人的性子,他虽不喜她,但十分满意她的规矩。
可眼下,当她问出那句“郎君因何难受”,那便是越矩了。
顾长晋心底的不耐俨然到了极点。
金氏死了,他的确是难受。
可他的这点子难受便是连自小在身边伺候的常吉、横平都瞧不出来,她凭什么看出来?
他微后仰,后脑枕着椅背,用淡漠的目光一寸一寸梭巡她的脸。
从细长的眉、清润的眸到花瓣般柔软的唇,仿佛是头一回认认真真看这个人生的什么模样,连她耳垂里那颗小而淡的胭脂痣都不放过。
他承认,这位容家姑娘的确是如娇花般惹人怜爱的大美人。
可这样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娇花,她又能懂什么呢?
不过一个锦衣玉食、自幼不曾受过苦的闺阁千金罢了,成日里忧愁的大抵就是花落了多少,明儿是不是个好天,喜欢的簪子、绸缎买不到了这般琐碎无聊的事。
她可曾见过人吃人的惨状?
可曾试过被人推入一群豺狼虎豹里?
又可曾……
亲手把刀扎入同伴的脖颈?
他知她喜欢他,她那双清润潋滟的眸子从不曾掩藏她对他的喜欢。
可她喜欢他什么?这具皮囊么?
还是他少年状元郎的虚名?
又抑或是他不畏权贵、舍身为民的所谓壮举?
她可知,真正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长晋对她的喜欢嗤之以鼻。
看出她对他的担忧,他冷眼旁观着,那句“夫人又懂什么”已然到了嘴边。
可就在这时,他的心狠狠一缩,而后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瞬便要炸裂。
这熟悉的心悸令他面色一冷。
顾长晋豁然站起身,抬起眼,环视着这间熟悉的屋子,忽地眸光一戾。
“醒来!”
他又入梦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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