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一切皆为机缘,若无机缘,他也不会在青云江上重生,感激机缘,顺应机缘而生便是没有辜负这一生了。执着于过去,执着于彼时的是非对错,她会永远陷入弑神的自责中,永远也不能解脱。
阿箬却笑了,她眉眼弯弯,鹿眸盈亮,像是被云峥说服,说出的话却比洞外的寒风还要冷。
“让自己忘记,就可以洗脱罪孽了?弑神的孽债谁来承担?神明担着吗?”阿箬一步步朝云峥靠近,有些咄咄逼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明明救了苍生,他凭什么受难?凭什么用一身仙气让那些人获利?”
云峥愣住了,他从阿箬的眼中看见了近乎自我折磨的偏执,她没打算放过那些人,也没打算放过她自己。阿箬所寻的道,是与那些做错事的人同归于尽。
她的解脱,不在放下过去,而在赎罪之后。
阿箬几乎要贴上云峥,她的身量分明不高,身形纤瘦,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迫得人无法呼吸。阿箬的眼落在云峥的胸膛,那一层衣裳,一层骨肉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证明云峥还活着,可她的神明没有心脏,还没真正地活过来。
阿箬的手指正要碰上云峥的心口,神色冷冽到仿佛要将那一块肉挖出来,她说:“你也从中获利了,云峥,没有他,你也不能活。”
阿箬想起来,寒熄不许她碰别人,于是那根触碰云峥心口的手指,变成了她随身携带的匕首。尖利的寒光几乎要戳破云峥心口的那一片衣裳,她手指翻转,收了匕首。
目光落向山洞外,阿箬道:“雨停了。带路吧。”
方才像是要杀人的少女垂眸,敛去怒意与痛楚,在回眸的一瞬间脸上便扬起了灿烂的笑。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寒熄的眼,恰好看见寒熄眼底尚未收敛的些许不甘。
桃花眼微垂,目光收敛,再抬眸时复暖,温和的笑爬上眉梢。
寒熄的手指已经被自己捏麻了,指尖的触觉酸痛,胸腔里也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疼痒。凡人之情与欲,沾上了好似就戒不掉了。
不论他如何忍耐,结果却越来越糟糕。
从不能接受阿箬触碰别人,到不能接受她与别人有他不知道的过往约定,再到不能看见她与别人笑盈盈地说话,最后就连方才阿箬对云峥那明显的怒意他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两个人距离得有多近。
他听得刺耳,看得刺眼,于是暂阻脚步的骤雨,在他不断搓磨指腹到指尖发烫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