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就剩了。三三跟表姐玩耍,有时宿那儿。
原来家这边并没有下雨,钟艾朗拎桶和井绳打水去。她跟在旁边,姥姥看见一定数落她井台子上胡闹。
钟艾朗拎上一桶水,稍微倾斜倒回井里些水,不至于太满全洒地上。转身,一手拎水桶,一手顺带把她拉离井台。
他并没有拎进厦子倒水瓮里,而是停在大门甫进门的影背墙前,墙前有个砖头围起来的三十公分高的花池,里面林立好些花。他们就叫它麦穗花。麦穗花能窜好高,开紫色花,花如麦穗,一滚滚,往天上冲,穗子半身垂下头,好可爱,风一吹起,它们穗头摇,如弹簧。
傍边一棵紫色鸡冠花,肉厚厚的真想捏啊,她摸了摸。
“我都忘了什么……”看他整理花枝,她小声问,他手顿了顿,继续整理,转头,她跟在他身后,“你说我都忘了,我忘什么了?”
他说,“没事儿”,又拎桶打了桶水,仔细浇了花,水桶放到固定地方。
她就在花前,看他。
那天,他吻她,说对不起,说你都忘了。她浑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似的,可,她忘了什么?
罗青烟想不清楚到底忘了什么。
他已坐在门外的大石上,一脚懒懒脚尖着地,一脚踩大石侧面。双手捧起,抱在口前,吹动曲儿。她怔住,那是香港电视剧里的曲子,《世间始终你好》。只是,曲儿缓缓,有股轻声呜咽的感伤……她拉开他手,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她放开,他收回手,继续吹,他就是一手抱拳,手指起动收放间,曲儿就这么呜咽而出。
他是天才。多年后,罗青烟听到一种乐器,叫做埙,和他吹的曲儿一样,缓缓,呜咽。
“哥哥……你好厉害……我都觉得自己笨得永远赶不上你。”她知道,他有一个白玉色竖笛,如肌肤,知道他会吹笛子,他还有个口琴,她曾口水吧啦呼噜呼噜吹几下,却吹不成调,他拿起来吹了一个,没想到他不用乐器,一样能吹曲儿。
一曲罢了,他放下双手,就那么抱着,手肘支膝盖,垂首,抬头望她笑。
这一幕刻进她脑子,每次想起,心口冒泡,酸疼,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