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会有出息。
然而我没有。我没出息到让爸把命给搭进去了,我永远没有机会去补偿,我的余生都将浸在恨意之中,我恨我自己,我恨我是爸的女儿,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爸会好好活着。可人究竟为什么要活着?摸爬滚打、含辛茹苦地过一辈子,就为了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被推进一个冰冷的炉子里付之一炬吗?
妈越来越绝望的哭声钻进我的耳朵里,一下一下刺着我的耳膜。我听见小松子夹着哭腔劝我妈节哀,我的心狠狠地揪成了一团。我咬住了舌头,拼命抵抗即将汹涌而来的崩溃感。我突然意识到,爸走了,我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倒下去,只有我不能。我必须要扛起一切,好好照顾我妈,我要替他活下去。这就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死亡的意义。
我抬起头,看到高大的烟囱里缓慢飘出一股股烟,我知道,那是爸。世界上唯一一个觉得我瘦、觉得我漂亮、把我视为瑰宝的人,就这样不在了。
我在原地蹲了很久,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跑过来告诉我,门口那边还在闹。我扶着树站起来,跟他赶过去。
郝泽宇正跟火葬场的人撕扯成一团。老牛死命地拦着他,看我过来,赶紧喊:“你可算来了!快点儿的,这小子疯了!”
我走上前,干脆利落地扬手给了郝泽宇一巴掌,“闹什么!我爸还在里面呢,刚烧成灰!”
他像是被打蒙了,瞬间静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在一旁冷眼看着,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满脸的嫌恶和不耐烦。
郝泽宇缓缓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注意到有人冲着我们的方向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神色里显露出一点惊疑。
于是我说:“咱们先换个地方,我再告诉你我想干什么。”
走向郝泽宇的保姆车时,悲哀一股脑儿冲上我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我还为他着想,怕他被人拍到,明天上新闻。我可真爱他。
我们俩和老牛一起进了车里。我烦躁地摸着身上所有的兜,没带烟。郝泽宇好像知道我想干什么,递给我一根,我连忙接过来点上,像是瘾君子发毒瘾一样,尼古丁让我镇定了下来,镇定得我万念俱灰。
郝泽宇也点了一根烟,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背负着即将到来的离别的罪恶。
我细细端详着他,他越来越好看了,憔悴也不能掩盖他身上的光芒。我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脸,摸着我那一巴掌落下去的地方。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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