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的儿子,德加老爸是搞炒股的,门采尔家里是开石版印刷工厂的。
和伊莲娜家族比起来,这些人全是乞丐,全是跪在地上要饭的。
可比起当时欧洲社会的普通大众来说,他们也都能算是富二代,都是巴黎的爷,吃起老意大利烧饼夹肠来,可以要加上双倍的份,啃一根,丢一根的那种。
说人家穷鬼。
真活到那个时代。
看不把老顾同学活活的馋死。
米勒不一样,他是真的穷,他是农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小时候连学都没有上过,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市议会的一笔奖学金,这才能去巴黎的画室里学习画画。就这样,画室里的同学都瞧不起他,人人都在背后说他是“那个土里土气的山里人”。
顾为经一直不明白。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外省来的小伙子,他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奋斗,终于在巴黎过上了城市中产的生活,能坐的起马车,听的起交响乐。终于这座西欧最重要的城市站稳了脚跟,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了啊!
他怎么会突然间就抛下了一切,转身离开了呢。
他怎么能走的那么毫不留恋?
菲茨的历史课本上,只说这是“画家度过了他生涯的重要转折”,顾为经读到这样的形容的时候,往往都只有一种朦胧的印象,就像一根生的意大利面条,说转折,就咔嘣一下,折开了。
现在。
顾为经在仰光的夜色里,他忽然明白了。
也许。
历史上每一个重要的画家,那些能够在美术教科书里留下名字的大师们,都有一个意识到自己在为谁,或者在为“什么”而画的过程。
雷诺阿意识到了自己在为阳光和空气而画,所以,他走出了画室,来到了巴黎波光粼粼的塞纳河畔。
米勒意识到了,自己无法为那些上流阶级而作画,对方永远不会接纳自己,而他也无法在刻画那些娇滴滴的女郎如画的眉眼和细嫩的肌肤中找到共鸣。
画室里的同学们说的对。
他只是那个土里土气的山里人,在农人脸上的汗水与被太阳晒黑,晒的斑驳的皮肤上,他才能重新让画笔真正的活了过来。
所以——
他彻悟,然后离开。
少年时期,他拼尽了一切的努力,从外省的田野走出来到了巴黎。
中年时期,米勒又转身,从巴黎,走回了巴比松的田野与村庄。
然后。
他便画出了也许是整个法国,整个欧洲十九世纪上半叶,最牛逼的一幅画——《拾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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