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邱沿就自顾自碎碎念,眼皮耷拉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一样。他又睁开眼睛,扯了下周存趣的头发,说:“但是邱雪梅小时候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适合做不死待在一个地方的工作。所以我做公交车司机之后,她说,这就对了。”
周存趣被他扯痛了,打掉了他的手。钟邱沿又手空脚空地要去玩周存趣头发。周存趣说:“我刚待在家里的那一年,外婆把能请的天师、道士、菩萨都请来过。”
钟邱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周存趣继续说:“她以前是不太信这些东西的。她很相信她自己。”
房间里静悄悄,有一阵没人说话。周存趣思索着,现在是不是到时间掀开伤口看一眼,掀开的时候会不会看到爬满的坏蛆。
但那天晚上,他比他想象得平静很多,和钟邱沿说了他躲起来的导火索。他说他也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蒋朗语。他们父母是朋友,从小被拿来比较,所以那种友谊里面参杂了许多意味不明的东西。后来他们都去国外念书,一个在荷兰,一个在美国。假期的时候约着一起去旅游。到那个年纪,他们才开始发觉,对方真是自己处境最相似的好朋友。蒋朗语同样知道被两个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父母培养,被一群大人期待的人生是怎么样的。蒋朗语对周存趣开玩笑说:“出生的前三年,已经是我们俩的伤停补时时间。往后的每一天,就是摔伤跌伤撞伤,没了手脚,但是考试必须还要拿全优。”
几年前,周存趣毕业加入了一个日本建筑师的工作室。有项目要做的时候要么天南海北地飞去对接,要么在工作室日夜颠倒地加班。蒋朗语打过电话给他。周存趣疲惫得没有时间应付。他终于回电话的那一天,蒋朗语说想约他见一面。周存趣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说:“再说吧。”
那个月,他们团队的项目做崩了一个。然后又接着刚好接了个中国的项目,于是飞回国了一趟。他主动约了蒋朗语见面,但是在会面那天跟个疯子一样埋在自己的工作里面,忘记了那回事。
周存趣问钟邱沿:“你试过吗,很久很久以前,你妈对你说过的一句话,会在很多年后像回声一样重新回到耳边。我常常这样。我妈妈在耳边对我说:‘你不够好你有什么资格停下来。’所以那天,我没有停下来去见蒋朗语。”
周存趣在电脑面前醒过来的时候,蒋朗语已经在他们约见的那个湖边,跳湖自杀了。
听说下去了三个潜水员把他捞上来的。捞上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水草,皮肤紫白紫白,左右脚都绑了石头,非常决绝的。周存趣去参加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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