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轻轻抹过膝上绿竹行山杖,说道:“是你师父小时候采药间隙,劈砍了一根木头,背着箩筐,扛着下山的,到了家里,亲手为菩萨做的一串念珠,然后最后一次去神仙坟那边拜菩萨,挂在了菩萨神像的手上。后来很久没去了,再去的时候,风吹日晒雨打雪压的,菩萨手上便没了那串念珠,你师父只在地上捡回了这么一颗,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师父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颗了。一直藏在某个小陶罐里边,每次出门,都不舍得带在身边,怕又丢了。所以师父要你小心收好,你要真的小心收好。”
裴钱攥紧手心,低下头。
那一幅光阴长河走马图,这一段小故事小画卷,是崔东山当年故意截取藏好了,有心不给她看的。
崔东山继续道:“先生小时候,求菩萨显没显灵?好像应该算是没有吧,先生当时才那么大,读过书?识过字?但是先生此生,可曾因为自己之得失苦难,而去怨天尤人?先生远游千万里,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我不是要你非要学先生为人处世,没必要,先生就是先生,裴钱就是裴钱,我只是要你知道,天底下,到底还是有那些不为人知的美好,是我们再瞪大眼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看到、不曾知道的。所以我们不能就只看到那些不美好。”
崔东山笑道:“凡夫俗子拜菩萨求菩萨,我问你,那么菩萨持念珠,又是在与谁求?”
崔东山自问自答道:“自求而已。”
曹晴朗突然开口说道:“先生家乡小镇的那座大学士坊,便有‘莫向外求’四字匾额。”
崔东山点头道:“诸多道理,根本相通。我们儒家学问,其实也有一个自我内求、往深处求的过程,问题也有,那就是以前读书看书是有大门槛的,可以读上书做学问的,往往家境不错,不太需要与鸡毛蒜皮和柴米油盐打交道,也不需要与太过底层的利益得失较劲,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以往学问,读书人越多,便不够用了,因为圣贤道理,只教你往高处去,不会教你如何去挣钱养家糊口啊,不会教你如何与坏人好似打架一般的斗心啊,一句‘亲君子远小人’,就六个字,我们后人够用吗?我看道理是真的好,却不太管用啊。”
“几乎每一代的读书人,总觉得自己所处的当下世道太不好,骂天骂地,怨人怨己,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书多了,岁数一大,人生路长了,见过了更多的不美好,对于苦难的理解更深刻了,才有这种悲观的认知呢?是不是世道其实没变得太好,却也没有变得更差呢?这些可能,是不是要想一想呢?事实上许多苦难,是没人说,书上不会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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