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也一点点暗了下来。月亮在头上缓缓升起,远处教堂里唱诗班的歌声仿佛乘着风,穿过狂野与雪原,遥远地传递而来。
车厢内的温度早已降至零下,甚至与飘雪的室外没甚区别。乐维不记得自己何时睡去,醒来,再迅速于低温中昏迷般睡去。最后一次,他挣扎着摆脱乱七八糟的梦境,冥冥中有种直觉,再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乐维低下头,想确定怀中人还在。那人自然还在,黑暗中,那人偎在他怀里,用低哑的声音叫:“乐维。”
这一声唤起乐维骨子里仅剩的三分气力,他应:“嗯。”
“对不起。”
夏楚在圈里甚有地位,从来只有别人跟他道歉,他绝不会对别人低头。更何况他脾气倔,有时候明知道自己错了,也绝不说一句软话。乐维记忆里,这是夏楚头一次对自己说出这三个字。
他隐约猜到夏楚是为何说这句抱歉,于是笑了起来。
他不需要啊,他不需要他的道歉。
“我心甘情愿。”乐维说,“夏楚,不用觉得抱歉。如果你活下来了,就继续活下去,别想起我,也别想起以前。”
怀里的夏楚动了动,乐维不知是否是他想挣脱。然而乐维微微用力,强硬地不许夏楚挣脱。
听我说完,因为这也许是我最后的遗言了。
黑暗中,乐维透过窗户,望着辽远的天空:“咱们结婚的时候我曾想过,我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白头偕老,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在乎我今天能否活下来,可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他微笑着,声音越来越轻,可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咱们的相遇本就开始于一场意外,如今让一切就结束于一场意外吧。”
他顿了顿,了却心愿般放开手,不再与寒冷对抗。
“夏楚”,他轻笑,“我爱你。”
乐维闭上眼睛,都说人死前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回忆一遍,可是他一合眼,眼前却只有与夏楚相处的日夜。
死亡像一口深井,乐维放任自己向下坠去。他任由井水没过双脚,膝盖,胸口,可就在完全浸入井水的刹那,双唇传来冰凉的亲吻。
“乐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如果,今天并不是一场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