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着我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而且等待着我的回答。他眼里的关切很清晰,好似几天前阿纯看着我的样子。阿纯,或者我该称他为父亲。对呀,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驿馆?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既然二少爷需要一个答案,我姑且说出一个:“如果您允许,能否让我去驿馆,看看阿纯?”
他一愣,扭过头。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无法判断这样的回答能否令他满意。或者我提起阿纯,又让他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我和阿纯都是无辜的,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们可以当面向他解释的,祈求他的原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眼神深邃,却是不敢看我,又转向别处。如此反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对我说:“阿凉,有件事我不该瞒你的。你昏迷有三天了。三天前我回来时…听驿馆的人说有个叫阿纯的仆人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却听得很清楚。阿纯死了?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心中呐喊,想质问,可是我算什么?阿纯又是谁?都不过只是卑微的奴隶而已。生死由主人的意。我忽然感觉一种巨大的悲痛从心中涌起,蔓延至全身,从骨子里开始侵蚀到肉里,我欲哭无泪。但是我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维持着脸上卑微的笑容,低垂眼帘掩饰哀伤。
“对不起。”恍惚间我听见二少爷这样对我说。他是在安慰我吗?
“我没事的。”我下意识地回答。
“真的吗?”他显然不信。
“没事的。”我又机械地重复一遍。
“他也许是你的父亲,你不伤心吗?你不追问他的死因吗?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我们这些奴隶,命如蝼蚁,随时都会死去。他一直没有承认是我父亲,我想他是怕我牵挂。这样倘若他哪一天不在了,我们毫无关系,只是萍水相逢,我便不会太伤心。”我不知自己为何会控制不住说出心中话,或许悲痛扰乱了我的理智。
“他是被人杀死的。”
被他的主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有什么区别吗?人已经死了!报仇?有些荒谬可笑的词。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死了就不用再像我这样受活罪了,死了就解脱了。这样想,杀他的人倒是做了一件善事。
于是我的痛减轻了许多,心里渐渐平静:“他死的时候,有人收尸吗?”在黑水宫,死了的奴隶就是随便丢到乱葬岗,喂了豺狼蛇鼠,尸骨无存。或者有些生前混得比较好的奴隶能有一张草席裹尸,有好心人帮忙挖个浅坑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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