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问。他动了一下,发出“哼”声。我踢下撑脚架,快步走上前。果然是泰雅,他戴着毛线帽子和手套,穿一身黑,低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在弄堂昏黑的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几乎隐没在黑暗中。
尽管如此,他抬头时,我看出他脸色很不好。“怎么了?什么地方不舒服?知道自己在哪里吗?看看我,看看我的手。”我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掏出钥匙圈上的手电筒照他的瞳孔。
“我没事,肚子有点痛。”他说,转头避开手电筒的光线,声音听上去还算连续,声调也正常,至少说明他呼吸平稳。
“哪里痛?吃过什么?今天有没有大便?”我伸手摸向他的腹部。他努力浅浅地笑了一下,说:“医生,我没事的,我知道。”一边用戴手套的手阻住我的手。
“你…真的没事吗?”我还是不放心,师傅总是强调不能放过可疑的腹痛病人,否则会铸成大错“急诊室就在旁边,我陪你去吧。”他仍然坚持不去,但同意我送他回家。我们推着自行车走在梧桐枯枝覆盖的清冷的街上,把繁华喧嚣的商业区慢慢留在后面。
他能站起来推车说明可能不象急腹症,我又稍微放心一点。即使在我这种外行看来,也知道他黑色的羊毛大衣和围巾质地优良,但帽子很普通,自行车比我的还要旧。
我问过了他的身体状况,发现他不大愿意多谈,一下子倒没什么话好讲,反而尴尬。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你好晚下班啊”
“今天真冷啊”之类的话。他应该还是有腹痛,很少答话,只是慢慢地走,有时会停下皱着眉头佝偻着腰。我也只好停下等他稍微恢复一点再走。几次他又发作时我靠近他想扶他或让他靠在我身上,他都避开了。
我担心他没法走得太远,幸好他家很近,几个街区就到了。最后他把车停在一个小院里,回头对我说:“今天谢谢你了。再见吧。”我说:“我什么也没帮你做啊,谢什么啊。你行吗?”
“我没事的。”他慢慢走向那幢老式5层公寓的门厅。走了几步,又回头劝我:“你回去吧。麻烦你了。”我推车走了几十米,实在不放心,又折回去看他。果然他坐在门厅里楼梯的台阶上,痛苦地弯着腰,嘴唇毫无血色,两手握拳顶住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