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分困倦。看着眼前沉蔻迷蒙惫懒的模样,半晌后她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窗边的贵妃榻上。
左右她自己是什么地方也睡过的人,并不像沉蔻那般嫌这嫌那、莫名娇气,便她自己凑合也罢。
这样想着,也算是解决了问题。于是裴真意便放下了手中正在规整收拾的若干物什,朝沉蔻走去,将手撑在她面前的桌沿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提点道“时间很晚了,随我去廊庑后的热池里梳洗一番罢。”
“热池”沉蔻将半阖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纤长睫毛缓缓扇了扇“现在”
她有些不情愿地朝后仰去,转转脖颈伸了个懒腰,声如游丝“可我不喜太热。”
她本就天性畏热,更何况眼下仲春将夏,水风之中本就带了些热度,无论如何也并不想要去到那热池子中。
但她方才说完,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将目光倏地落到了裴真意身上。那目光迷离又飘摇,带了一股不可言说的妖冶气。
一时裴真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几句,就听见她忽然改了主意。
“不过去去也无妨。”
9.鸟革
樟花扑簌簌,蕉桐叶阔时。裴真意曾经最眷恋的季节,便是桃月之末、皋月之初。
落云山中的四五月,是裴真意眼中最堪入画的时节。
晨间时候,她会早早起来,穿过光风之下浓金翻浮的梧桐林,来到山中坡地上的小茶田,替师父折下三两枝新茶,而后将那柔嫩枝叶别在衣襟扣缝上,一路赶着小羊小鹿回山房去。
她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师父总是偏爱鲜叶茶水。
那时候的每个昼夜,总是山雾氤氲、花繁露浓,落云山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自成一画。
她便是在那里开蒙、在那里长大,亲手制过数不清的画笔,卷在画袋中常年带在身边,却又总是做好了没多久便用坏。
那时候她前襟袖摆上常年沾染着丹青墨色,袖口也因为时时扎束不放而弄坏了布料,总是皱皱巴巴。
那是裴真意记忆里最为纯粹又无忧的时光,她唯一一段甘愿握起笔就再不放开的时光。
而那之后,光明散去,一切都堕入了无穷尽的庞然昏黑。
离于师门、堕于人间,作画终于也成了维生之计,手中笔则像是刺人又滚热的沉重之物,让她不再愿意时刻拿起,也不再乐于整日试观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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