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穿着白衣来到天涯海角。
多久以后,国家动乱,皇帝首次入燕,有人说臧夫人穿着烟霞服去接,迎合她的夫君;也有人反驳这种说法,说夫人明明穿着急装,以为皇帝身后有追兵,准备应战;更大胆的人说,夫人服衮,踩着后梁帝,笑他流亡,告诉他谁才是燕国的主人……臧复捡一兜砾石,正回住处,听到这些话,扔了石头,坐在崖间,很怅然:夫人的心也被占满,而他在这样的角落。
落寞的生活才过了几月,臧夫人代传皇帝令,要他守一座监狱:“一件要事,交给你了。”
臧复如在梦中,反复确认口令,直到使者不耐烦才答应。那时他为了某种满足,抛开良心,现在却被良心折磨。
“将军白,请听我说,我旁边这人大概是楚人,我见他蓄了好长发,好须髭。但我没有,所以我不是楚人!我誓言,我不是!”
“我也不是!我的头发胡须,都是到这里才长起来的呀!但是,将军白,我旁边这人说话文气,还不认识北谷,他才是真正的楚人吧!”
走到海狱,又是寻常争吵。臧复靠在石台上,等声音没去,才到槛边,帮他们收一收乱伸的腿脚——睡觉撞铁槛,疼痛非常——收完以后,臧复守在狱前,继续看月亮。
其实,他倒希望狱中有一二楚人:他愿意去看被主君深爱的子民,看到了,或许也能看出那位神王殿下的影子。
人的鼾声里,臧复睡着了。末伏的月笼罩他,很温暖,有人靠近,拨开他的长鬈发,打量他的脸。
这人身后有浪,浪里有尸体,似乎是对岸候官和尉兵的尸体。
一个浪过,尸体没了,再一个浪,正红夺蓝,像是大口,正要吃掉燕国一角。臧复彻底吓醒,与披风下的男子面对面。
“啊呀。”他惊讶。
睡前几番设想,臧复以为自己终于幻觉出了楚殿下的模样:风行海川,停在这人发间,长发与斗篷猎猎地扬,露出面目,男子形色之美,让目视者黯然。
“谁。”这人先发问。
臧复仿佛受审:“广阳臧复。”
他突然想到,这人侵岛,或许是贼。
臧复跃起,被按回地上。
“臧?你是王族?”
“我,我,”那人没用力,臧复却受压,抬不起头,“我算是。”
似乎有冷笑声。
臧复受过许多人的笑,今夜却不希望受眼前人的笑,他没见过如此动人的脸,见到了,就自作主,认为它应属于传闻中的、高尚温柔的神王。神王怎么这样笑?像世上最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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